清早一进工作室,张胜就看到洛菲正在电脑上摆着朴克,小脸绷着,好象谁欠了她三百块钱似的。
“咳!”张胜咳了一声。
其实洛菲偷偷玩游戏他早就知道了,虽说这丫头换桌面的手法挺熟练的,不过有时玩的太入神,张胜走来时还是能看到几眼。只不过她干活时一向麻利勤快,不耽误正事,张胜就懒得管她。
如今明明见到他进来,还翻翻眼皮白了他一眼,居然仍是大剌剌地玩着游戏,这丫头……还真是混熟了啊。
洛菲没挪地方,还在摆着朴克,张胜又咳嗽了两声,洛菲轻轻一哼,揶揄道:“天挺热的呀,咋还感冒了呢?不会是昨晚玩得太快活,热伤风了吧?”
张胜哈地一声笑,走到她身边,手刚搭上肩膀,洛菲便扭动了一下把他甩脱了。
张胜笑起来:“忘了忘了,昨晚请客没带你去,等下回的吧。”
洛菲撇撇嘴:“那种地方,我可不去,免得碍了你的眼。”
张胜摆出一副大德高僧的嘴脸,咏叹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与文哥共处的那几个月,张胜时常听文哥呤诵佛经。耳濡目染之下,张胜现在倒也能随口冒出几段儿来了。
洛菲绷不住脸了,“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反身佯嗔着推他:“去去去,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原来觉主大人决心出家了啊,难怪得呢,舍尽世俗之物,人家给三百,你给五百。”
“嘿!严锋那小子告诉你地吧?这家伙,敢情一晚上没干别的。监视我呢。”张胜笑道。
洛菲又白了他一眼:“你是特务呀,还要人监视?”
说到这儿,她忽地换上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讪笑说:“喛,我听说那个8很漂亮啊,对你也很有感觉,怎么没带出台呢?”
张胜继续开玩笑:“善哉,贫僧是一只小小鸟,只喜欢小家碧玉型的女孩。”
说着,他向洛菲挤挤眼。
状极暧昧。
洛菲嗔道:“不许调戏我,你都身家千万的大金主了,还小小鸟呢?”
张胜涎着脸道:“我的小小鸟又不是指身家多少?”
洛菲啐了一口。晕着脸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张胜一哈腰,挨着了她的肩膀,洛菲不自在地挪开些,问道:“干吗?”
张胜抓过鼠标,把游戏画面关掉,神色郑重地说:“还有半小时开盘,把我们的持仓情况调出来。今天有什么电话尽量别接,集中精力开始准备出货。”
“出货?”洛菲惊讶地问:“看这样子,两千点都有可能冲得到,无论是资金量的支持,还是政策面的支持,趋势都是向上地,现在就出货?”
“我不是四大皆空了吗?”
“我呸你,跟我说正经的!”
“啧啧啧,这么跟老板说话的。普天下也就你一个了,我可是你的衣食父母。客气点不行呀?”
“快说!”洛菲一双俏眼瞪了起来。
“直觉而已。我赚了一倍了,大机构大庄家又如何?是到了人人心理预期的两千点再出货容易还是人人认为还要往上涨的时候出货容易?大机构资金量巨大。进出最快也得一个月,他们必然要打提前量。”
“可是,抛开市场走向的稳健不谈,政策上……”
“政策不是天,哪怕是在政策市中。它能搅起一天风云,但是却不能逆天,价值规律、市场规律才是天意。有个人对我说,逆天必仆街。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得知道什么才是天,如果我错把政策市里的政策当成天,那我就真的仆定了。”
洛菲捂着嘴笑:“觉主,你快修成仙了,满嘴胡话,呃……小女子半句不懂。”
张胜瞪了她一眼,继续解释:“我们已经赚得钵满盆满了,没必要那么贪,今天开盘就开始出货,注意不要把股价打下来,用整存零取的方法操作。”
洛菲耸耸肩说:“好,你说卖我就卖,反正是你地钱,我才不心疼。”
张胜听了也不禁翻了个白眼:“什么倒霉孩子这是?太没职业道德了。”
629号一开盘,大盘继续上涨,洛菲按张胜的嘱咐开始逐步出货。
630,大盘仍在继续上涨,早上一开盘,洛菲看向张胜,张胜盯着盘面犹豫半晌,深深吸了口气道:“继续出,保持四分之一弱的仓位就行。深沪两市各留一只,嗯……就留深科技和上海贝岭吧,它们是老牌科技股,再持有一段时间看看。”
“好!”
应一声,开始了一天地操作。
71日,《证券法》开始实施,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认为是保障股市健康平稳发展的利好消息却成了利空。一早,许多散户在集合竞价的时候就高价挂单,唯恐大盘再来一次井喷,抓不到发财的机会,可是还没等开盘,价格就直线下挫。
71日,是党的生日,这一天,成为黑色星期四。此后的很多年,星期四股市下跌地概率都很大,黑色星期四成了一个时常出现的名词。张胜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逆向思维,因为他在一楼大厅观察到,大多数散户都相信在这个盛大节日里,大盘怎么也会响应上升,火上添柴的,然后走势却截然相反。
一个半月激动人心,载入史册。轰轰烈烈地大牛行情告一段落了。
当天上证指数大跌7.61,549家股票跌停。
完全没有预兆甚至出乎绝大多数人的预料,但是张胜注意到,跌势是从早上一开盘就开始的,也就是说,那些真正的大机构、有资格在股市中呼风唤雨的大财团,就象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以共进退地方式完成了这次多兵种配合行动。
“他们之间,一定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必要的联系。在股市上,他们之间都是竞争对手。但是有时候,又是共同战斗地盟友。无论是消息来源上,还是技术分析上,他们都享有较大优势,这样地大机构无一例外地处在我国一南一北两个金融中心以及一个政治中心,那就是北京、上海和深圳。
如果我能指挥地资金超过两亿,就绝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地方。龙游浅水,是施展不开的。等我的实力继续壮大之后,我不能继续留在省城,我得去以上三个地方之一扎根。只有那样,才能更快更好的发展。”
“偷偷的我抛了,正如我偷偷的买;
我偷偷的派发。作别手中的筹码。
那新开户的散户,就是股市中地羔羊;
线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盘面上地接单,诡秘地在屏幕上招摇;
在均价的柔波里,吞噬着谁的钞票!
……
悄悄的我跑了,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只股票……”
悠然看着墨绿养眼的大盘盘面。张胜站在一堆嗒然若丧的股民中间盘算着他的未来。由文哥处地那笔债务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正在一点点的缓减:给我时间,给我机会,我一定能行!
张胜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徐海生在股市大跌当天就意识到不妙,但是他的船太大了,如此庞然大物,比不得小船的灵便,仓促间想清仓离场谈何容易。
大盘开始了阴跌回调,此后是长达两个月的盘整期,在此期间徐海生趁机出了一大部分货。作为一个在股市里摸爬滚打了若干年的投机者。对风险的嗅觉比一般人要灵敏得多,虽然这波井喷行情他只是以小胜告结。但在风云变幻的股市里。为了可能地5的利润而赔掉本金地10,甚至20。50地人比比皆是,能在这个残酷的市场里顺利存活下来地,才是真正的强者。
现金为王,坐守钓鱼台的张胜心态最是平稳,持币者在大盘下跌的过程中当然是心态最好的人。他的成功,吸引了更多的大户投到他的门下,包括许多其他证券营业部慕名而来的有钱人。张氏工作室已经小有名气了,现在他可以左右的资金量已经达到了一个亿,这种奇迹只有在资本市场才有可能出现。
调整过程中,张胜抢过几次小反弹,有赔有赚,赔的时候就果断出局,下跌市中持股待涨是最愚蠢的,不过大多数人不经过几次惨痛的教训是很难做到壮士解腕的。
张胜之所以如此果决,是因为他的资金量太大,稍一犹豫损失就惊人,这促成了他性格中当机立断的塑成。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文哥教给他的第一课就是要敢割肉。
调整市中,是不利于大资金进出的,张胜只用五分之一仓位打游击,其他的钱锁定不动。下跌盘整期持续到9月中旬,19日至22,**中央政治局十五届四中全会在京召开,会上明确提出,“选择一些信誉好、发展潜力大的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在不影响国家控股的前提下,适当减持部分国有股,所得资金用于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
这意味着股市将有可能大量扩容,受此消息影响,阴跌盘整之势改变,大盘一路跌了下去。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跌绵绵无绝期,在此过程中,张胜投入的资金越来越少,后来见差
得做,干脆陪着父母二老去北戴河旅游去了。
他从北戴河回来后,见大盘仍是跌跌复跌跌,又和钟情飞到三亚玩了一周,这趟鸳鸯之旅归来后。财政部有关人士于12月6日指出:国有股减持办法将出台。此消息一出,没两天地功夫大盘便开始了三级跳水似的终极表演。
万千股民深套其中,万亿市值挥来散去。6月份人民日报还说是“恢复性上涨”,把好多在场外观望但是非常崇信权威的散户都骗了进来,到如今他们已经被拦腰一刀斩了。
洪胖子始终是坚持战斗在大户室第一线的常客,但是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卷铺盖滚出大户室了。他脸色发紫,声泪俱下地发表演讲:“我们的股市,连赌场都不如!赌场还有赌场的规矩,而我们的股市呢?出尔反尔。朝令夕改,谁把握得了?就他妈索罗斯巴菲特来了,一样得被政府玩残了。”
这一次,小杨也没能幸运地逃出去,他悲观地说:“我算看明白了,咱们建立股市的目的,就是把钱从人民手中再拿回去,减持就是变相摊派和扩容,就是杀贫济富,黑暗。太他妈黑暗了!”
疤痢六用手指捏出拿电话的姿势,假声假气地喊:
“喂,沪市。沪市,我是深市,我方损失惨重,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深市,深市,我是沪市。我方已全部阵亡,这是自动留言,无需回答……”
这小子跑得快,损失不大,玩得正开心呢,剑宗掌门老封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幸灾乐祸呀你!”
疤痢六挨了一巴掌,脸上有些挂不住,勃然道:“我玩我地,关你屁事。”
“算啦算啦。大家心情都不好,各让一步。各让一步。”君子剑连忙出来打圆场。
因为老封年纪大。疤瘌六悻悻地闭了嘴,老封冷哼一声。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岳掌门叹了口气,说:“疤痢六,别怪他了,老封21的透支,全套着呢,要是再跌下去,就得被营业部强行平仓,那样他的本钱怕得全赔光了,让让吧。”
“张教主,你空仓可有段日子了,对后市有什么看法?”忽然,一向不大跟大伙儿说话的温大小姐款款地走了过来,对一直抱臂站在工作室门口的张胜说道。
她这一问,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张胜脸上。
张胜看了眼一向高傲的温大小姐,不知道她为什么单单盯上了自己。温雅穿着一件粉色的羊毛衫,挺拔的胸部、纤细的腰肢,曲线非常好看。她脸上带着浅浅地笑意,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张胜。
张胜想了想,说:“目前,我还看不出大盘什么时候会跌到头。”
大家一听,顿时响起一片叹息。张胜又说:“不过,已经重仓被套的朋友,我不建议你们割肉出局。”
焦得海苦笑道:“不割不成啊,我们……太贪了点,多少都透支了营业部地款子,不平仓,营业部也不肯啊。”
有人提议:“咱们请刘经理吃顿饭,让他多宽限些时日吧。”
焦得海叹道:“他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吗?”
张胜笑笑,说:“说实话,现在政策面没有啥好消息,技术面上,也已经走到了所有均线已下,实在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不过,我们的市场,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政策面的支持,国有股减持,绝对是利空消息,而且是个大利空,可是具体实施日期毕竟还没定。
现在只有中国嘉陵和轮胎两只股票成为按比例配售的试点吧?这把屠刀磨得霍霍直响,不过一时半晌还劈不到我们头上。大盘已经阴跌了几个月了,现在国有股减持的消息一出来,就如惊弓之鸟,已经连续几天表演跳水了,它还能跳多久?
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财政部领导,证监委领导,你雄心勃勃要施行的一项重大方案刚刚出台,实施日期都还没定呢,就把人全都吓跑了,你地方案还怎么实施?你的政绩体现在哪里?依我判断,就算是为了配合国有股减持方案的启动,大盘也不会就这么沉寂下去。”
温小姐一听有些失望,她摇摇头,轻柔地一叹:“你把希望寄托在那么几个官儿身上么?唉……”
她摇摇头,转身走开了。
张胜摊摊手,苦笑道:“它就是一个人治的市场,我不把希望寄托在那几个掌权的人身上,又寄托在哪儿呢?”
只是,温小姐已经转身走开了,他这句自语似的话说的声音又太小,除了站在身侧的洛菲,根本没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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