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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挣:1 谜山(01)

    01

    下午4点,陈争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经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时,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贴在墙上的案例。

    一年前,省会洛城剿灭了犯罪团伙“丘塞”,成功阻止一起恐怖袭击。陈争的视线留驻在案例的一角,眉心轻微地蹙起。许久,他长而沉地呼出一口气,拿着文件的右手用力,手背上浮起青白的筋。

    走廊的另一端响起轻快的脚步声,陈争回过神,转身欲走。

    “陈主任!”许川声音洪亮,挥舞着手里的资料大步向前,“你在这呢!这是洛城刚送来的新案例!”

    陈争点头,冲许川笑了笑,“你们组先看看吧。”

    许川年轻,今年刚分来研究所,积极性特别高,闻言立即站直,“是!陈主任,我尽快给你出报告!”说完,许川风风火火离开,陈争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种将他从这里调走的冲动。

    竹泉市刑事案件心理研究所,并不是心怀希望的年轻人应该待的地方,许川的宏图和志向,应该去其他地方实现。

    此时已是9月中旬,炎热的盛夏到了尾声,窗外的老树开始落叶,尚且燥热的风将一片叶子带到了窗沿上。陈争捡起,心想,自己这样的人才应该在这里消磨时光。

    就像这座无人问津的研究所本身。

    往前数五年,这栋老楼还是竹泉市北页分局的办公楼,分局搬去新地点,这里便闲置下来。近些年刑事犯罪中的心理要素越来越重,省厅决定成立一个研究所,汇集省内已经侦破的重案要案,研究心理要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研究所虽然在竹泉市挂名,但直接受省厅管辖,研究员们的级别都不低。

    然而心理研究的初衷虽好,数年执行下来,研究所却成了鸡肋般的存在。研究员并不能参与一线侦查,和省内各支重案队难以沟通,能做的只是琢磨已经侦破的案子。

    人人皆知,研究所的工作不过是闲职,容纳的是一群看不到前途、没有上进心的人。

    不少人是被降职调来,但陈争是个例外,他是主动调来这个闲职岗位。

    闲职也有闲职的好,不用像做省会洛城的刑侦支队队长时那样天天顶着整座城市的压力,不用吃睡在办公室,到点了就能下班。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陈争已经过了快一年。

    研究所周围的建筑、街道都十分陈旧,夏末的光景一扫,更有上世纪的味道。也许是下午再次看到了洛城的案例,陈争情绪有些低落,经过熟悉的市场时,忘了进去买晚餐需要的食材。

    陈争住的枫书小区离研究所不到两公里,过两条马路,再转两个巷子就到了。小区外面的小吃巷一到晚上便变得热闹,餐饮小贩就等着赚这几个小时的钱。

    陈争来到一个凉拌摊边,打算随便买点对付过去。热情的老板将塑料碗往前一递:“哥,今天想吃什么?”

    这家凉拌摊叫小燕凉拌,生意很好,老板小燕也是枫书小区的住户,二十来岁,勤劳、大方。上半年一个雨天,她一人推着餐饮车,陈争帮她打过伞,后来她每次看到陈争,都会爽朗地打招呼。

    陈争挑了几样素菜,加上一个鸡腿,付款后等着小燕给切小拌作料。小燕凉拌比别家卖得好的秘诀就是最后拌作料这一环,这条街上的还有两个凉拌摊,但都是客人挑好就结账走人,作料是事先就淋在菜上的。而小燕会将结过账的菜品重新切一次,再现场拌作料。这样虽然耗时一些,但不少客人都愿意等。

    陈争等待的时候往旁边看了看,这一看,视线就钉在一张生面孔上。

    是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宽松的黑色背心和灰色大裤衩,正汗流浃背地打着刨冰,做冰汤圆。男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寸发,和不少小贩一样戴着透明口罩,打刨冰时手臂的肌肉浮现,青筋的走势充满力量感。

    陈争看了看上方的招牌,小超人冰粉,没错,还是原来的那家。

    但人怎么换了?

    小贩也有小贩的规矩,摆摊的地方都是固定的,流动摊位也不比正经餐饮店,都是自家人在摊位上忙活,请不起外人,所以每天看到的都是熟面孔。陈争虽然没有买过冰粉,但买凉拌菜的次数多,久而久之,也知道隔壁冰粉摊上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中年男人。

    也许是留意到陈争的目光,男人转过脸来,两道视线在喧闹的人群里撞个正好。男人眼神锋利,轮廓深邃立体,直视人的时候,目光就像一叶飞过来的刀。

    一瞬间陈争察觉到这眉眼似曾相识,但还来不及细想,男人已经咧嘴笑起来,眼中的冷意消失无踪,就像刚才只是陈争的错觉。

    “哥,买冰汤圆吗?”看着小燕将打包好的凉拌菜递给陈争,男人招揽生意道:“只吃凉拌菜不咸啊?”

    陈争打算回家煮个粥。

    男人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大喇喇地说:“煮粥多费劲?这天气热得慌,煮好了还得花时间等它凉。不如来碗冰粥?”

    倒不是男人推销得好,陈争忙了一天,闲职归闲职,精神上的损耗一点不比在一线少,想想煮粥晾粥,确实麻烦。他看了看摊子上的盒子罐子,都是普通的冰粉配料,男人继续游说,话中带笑,“来一碗呗。”

    已经有其他客人上前,问冰汤圆加水果多少钱,但男人的视线仍旧停留在陈争脸上,好似只有他一个顾客。

    “问你多少钱!”客人不耐烦了。

    陈争一扫价目表,帮男人答道:“十二。”又对男人说:“一碗冰粥。”

    男人笑着拿过塑料碗,“一碗冰粥,十块。”

    陈争扫码付钱,看到收款账户叫刘某超,头像也是平日里见过的中年矮个男人。这新来的是老板的亲戚?

    男人麻利地做着冰粥,这所谓的冰粥其实没有大米,一勺一勺舀进碗里的是少量冰汤圆和西米,再叫上刨冰,点缀山楂、坚果等。陈争在男人舀花生碎时阻止道:“不要这些。”

    男人指了指其他配料,“这些呢?”

    陈争说:“都不要。”

    男人放下干勺,“糖浆要哪种?草莓、蓝莓、西瓜、橙子……”

    不等他介绍完,陈争说:“只要一勺红糖。”

    男人照做,却笑道:“口味真朴素。”

    陈争没接话,男人递上冰粥,“尝尝,不够味再加。”

    陈争没有这种习惯,让他直接打包。

    此时正是小吃巷生意最好的时候,小贩们个个像上了发条,生怕动作慢了耽误赚钱,唯独男人悠闲地摆弄着塑料袋,甚至给它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陈争:“……”

    “好吃下次再来啊!”男人朝陈争挥手。

    陈争提着凉拌菜和冰粥进入小区,脑海里还盘旋着男人的笑容,心下有些莫名其妙,但自从看到洛城案例之后沉重的情绪松快了几分。是走神的作用吗?

    枫书小区从外面看比较旧,但设施其实很完善,室内装修也不错。虽然比不上陈争在洛城的居所,却也不失为一处安宁的栖身之地。

    凉拌菜的香味很有侵略性,刚一打开盖子,整个客厅都飘香。但陈争先动的却是冰粥。这冰粥着实朴素,除了红糖就没有其他配料了,刨冰在路上融化了一部分,入口冰凉。陈争心道那新来的手艺还不错,但再一想,原料应该都是摊主准备好的,他不过是按照分量加点红糖而已。

    小城市的生活没有多少波折,工作也每日按部就班,好似未来一眼就能望到头。第二天陈争按时打卡,许川午休时间跑来汇报案例的研究进展,那劲头和研究所格格不入,也和这个即将凉下去的季节格格不入。

    陈争又想到昨日遇到的冰粥男,这天气按理说不至于出那么多汗了,男人却忙得背心都湿透。

    这也是格格不入的家伙。

    下班回家,陈争买了菜,但下意识往小贩云集的小吃巷走去,男人果然还在小超人冰粉的摊子上,高挑、显眼,客人比昨天多了不少。

    陈争上前几步,低头看看手上的菜,心说你还吃上瘾了?

    正当陈争转身时,男人忽然看到了他,喊道:“哥,又来买冰粥啊?”

    陈争失语,他不是这人的哥,也不买冰粥。

    但男人的热情像是要把撤退的夏天拉回来,“今天也是只加红糖?”

    陈争并非不会拒绝人,否则也不会执意来到竹泉市。但男人的目光在暖黄色灯光下像极了昨晚品尝到的红糖冰粥,他蓦地脱口而出:“嗯,只加红糖。”

    男人笑得灿烂,“十块,这里扫码,明天又来啊。”

    一晃一周过去,陈争过去三十多年吃的红糖冰粥都没这周多。周末之后,陈争下意识又往小吃巷走,这次却没有听到那声熟悉的“哥”。小超人冰粉的摊子上,站着的是原来的矮个中年男人。陈争挑了下眉,转身进小区。

    之后几天,男人再未出现过。

    又一日,陈争去小燕的摊子上买凉拌菜,听见两个女孩和小燕聊天。

    “燕子姐,你旁边那个帅哥怎么不来了?”

    “人家是给老刘帮忙的,老刘这不回来了吗。”

    “啊,好可惜,咱们街上好不容易有个帅哥。”

    老刘性格沉闷,手上快,嘴上几乎没动静,小燕在女孩的催促下跟老刘打听帅哥的情况,老刘只说他不是亲戚,只是个认识的人。

    只是认识,就这么热心来帮忙?职业使然,陈争有些在意,但小贩的事轮不到他这个脱离一线的研究员来操心。

    凉拌菜没有冰粥作伴,味道似乎都变得陌生。陈争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塑料碗里还剩不少,食欲不佳,陈争正要收拾桌子,手机忽然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梁岳泽”,陈争拿起手机想了会儿,接通。

    梁岳泽原本的声线是低沉那一挂,在电话里听起来多了一分温和,“争争,吃饭没?最近怎么样?”

    争争是陈争小时候的小名,现在也只有梁岳泽这种一起长大的朋友才会这么叫了。“刚吃。”陈争按了免提,擦拭桌上的油渍,“你来竹泉了?”

    梁岳泽笑道:“准备当地主请我吃饭啊?”

    “请你吃我楼下的凉拌菜。”

    “凉拌菜就把我打发了?”

    两人闲扯了几句,梁岳泽才说,他没有来竹泉市,打这通电话来,只是关心关心发小。

    陈争丢了垃圾,到阳台上收晾干的衣服——天气预报说夜里要降温下雨。

    “你……真不打算回来了?”梁岳泽试探着问:“争争,那个研究所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陈争平静地将衣服丢在卧室的床上,情绪似乎已经不会为这个话题而波动,“这里不好吗?不用加班,没压力,没领导,你们不都说我在以前那个位置太累。”

    “但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陈争沉默了会儿,笑道:“多少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工作是喜欢才干的吗?”

    梁岳泽很确定地说:“至少你是。”

    陈争拉住柜门的手顿了顿。

    “你要是不喜欢待在一线,会当那么久的队长?你早就可以调去……”

    “岳泽。”陈争打断,“不说这个了。”

    听出陈争话里的不悦,梁岳泽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语气逐渐变得轻松,“行,不说这个。”


    又聊了会儿,不知不觉说到小时候。发小就是这样,长大后各有各的事业,叙旧总是免不了回忆共同拥有的那一份童年。

    陈争上小学时被狗咬过,非但没有因此害怕狗,反而有了驯服天下狗的宏图大愿。梁岳泽说起这事就忍不住笑,“你刚当警察那会儿,我还以为你是警犬队的。”

    陈争也笑了,当初他还真有过去警犬队轮岗的想法,被队长臭骂一顿,从此便“焊”在了洛城市局的刑侦支队。

    挂断电话前,梁岳泽又忍不住唠叨,不敢提让陈争离开研究所的话了,只叫他自己开心点,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想,有空的话养只狗做伴儿什么的。陈争一一应下来。道别后,陈争坐在沙发上放空,忽然想到省厅在竹泉市直属管辖的其实有两个单位,除了他所在的研究所,还有警犬培育中心。

    全省的警犬都在这儿繁育、训练。比起刑事案件心理研究所这个作用不大的部门,警犬培育中心是实打实为一线队伍输送精英的单位。

    陈争一时兴起,打算找个时间去警犬中心看看。

    警犬中心管理严格,轻易不会让外人进去,陈争好歹算是同一系统里的人,提早向中心打了申请,工作日一早就开车过去,在园区外就听见一声声精神的犬吠。

    中心的负责人在洛城特警支队待过,和陈争有几分交情,亲自来迎接,“陈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陈争笑道:“已经不是陈队了。”

    负责人连忙改口,“陈主任,陈主任!”说着,负责人领着陈争向训练场走去,捡些客套话说:“其实竹泉市挺好的,你别看他只有洛城一个区那么大,但是适合生活啊,像咱们这种年纪上去了的,来这儿落脚真是不错……”

    陈争点头,不作反驳。负责人健谈,一路上就没让气氛尴尬下来,到了训练场,犬吠震耳欲聋,也不用他再继续找话题了。陈争抬眸看去,忽然一怔——闯入他视野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而这身影却是他绝对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小超人冰粉那个对他“强买强卖”的男人。

    和做小贩时的吊儿郎当气质截然不同,男人此时身着黑色作训服,身板格外挺拔颀长,汗水从他似乎长了一些的寸发里流淌下来,被上午初生的太阳照得闪闪发亮。三只勇猛的德牧在他的指挥下在器械上飞驰,他也与它们一同奔跑,像头迅捷的猎豹。

    陈争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人怎么会在这里?但仔细一看,那的确就是忽悠他买冰粥的男人没错,那么有辨识度的外形,不过几天没见,他不可能看错。

    负责人注意到陈争的视线,笑道:“那是我们这儿新来的训犬员,不错吧?哎,就是待不长。”

    “待不长?”

    “省厅来的,他们队长罚他来提高思想觉悟。”

    警犬们完成了一项训练,人立起来讨赏,男人弯下腰,挨个握手,听不清在与它们说什么。陈争有些意外,“他犯了错?”

    “应该不是什么大错,不然也不至于丢我这儿来。”负责人说:“我听他们队长的意思,是想磨磨他的性子。具体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省厅的机动小组,那牛逼的,我这级别也打听不到。”

    陈争再次看向男人,心中的好奇更多。省厅机动小组是个很神秘的部门,主要由刑警和特警组成,包括情报、网侦等精英,处理省内重大突发案件,各市重案队难以侦破的案子也由他们着手,还会与其他地方的机动小组联合行动。

    男人坐在地上,被警犬扑了个满怀,他抱着警犬的脖子,笑得看不见眼。从陈争的视角看去,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受挫的阴霾。那他是为什么被机动小组“流放”到警犬中心?

    负责人吹了声口哨,正在休息的警犬们竖起耳朵,欢快地朝场边跑来。男人也站起身,走了几步,看见陈争。距离较远,陈争没有完全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似乎顿了一下,和自己一样对这场见面感到惊讶。但男人那细微的反应稍纵即逝,他抬起手,从容地挥了挥,小跑起来,不像训犬时那么快,但放松的身体更显盘靓条顺。

    很快,男人就来到了场边,先与负责人打招呼,“王队。”接着转向陈争,露出刻意的讶然,“哥,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拙劣的演技让陈争有些想笑,不等他开口,负责人说:“原来你们认识?”

    男人笑道:“算是吧。”

    负责人对陈争道:“陈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刚才怎么还跟我打听小鸣的来历呢?”

    陈争欲辩,却见男人投来颇有兴致的目光。

    负责人笑着摆摆手,“那正好,我还有事,小鸣,你带陈主任四处看看?陈主任也是爱犬的人呐。”

    负责人一走,男人抱臂打量陈争,“陈主任?”

    陈争迎着他的目光,“机动小组的小……ming?”

    男人说:“鸣寒。”

    陈争下意识皱眉,情绪被一个字眼牵动,连眼色也冷了下来,“哪个han?”

    “寒冷的寒。你以为是哪个字?”

    陈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低声念了念:“鸣寒。”

    鸣寒又牵起唇角,“我还不知道陈主任叫什么。”

    “陈争。”

    “精武门的陈真?”鸣寒手上比划两下。

    “……争斗的争。”

    “噢。”

    犬吠此起彼伏,鸣寒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提议去那边坐坐。陈争说:“你的办公室?”

    鸣寒答非所问,“陈主任今天真是来看警犬?”

    陈争瞥他,“不然?”

    “怎么我觉得,你对我比对警犬更感兴趣?”

    陈争笑了声,“前一周还是卖冰粥的小贩,说不定卫生资质都没有,下一周就成了警犬中心的训犬员,听说以前还是机动小组的,是你你不好奇?”

    鸣寒捂着心口作痛苦状,“我以为文职都很懂人情世故,我遇到的这位怎么一来就戳人痛脚?”

    陈争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有些失言。他与这鸣寒不过见过几面,按理说,还是应该客气客气。

    “不好意思。”陈争道。

    鸣寒作意外状,“那我反而要不好意思了。”

    楼里比户外安静,但空气里仍旧飘浮着警犬的味道,鸣寒拿出自己私藏的运动饮料,“陈主任是想来领养一条退役犬?”

    陈争摇头。鸣寒又问:“那是?”

    这问题把陈争问住了。他并非没有答案,但很难告诉一个方才知道姓名的人——近来越发感到压抑,想要亲近亲近这些不会说话的战友。

    就在他缄默时,鸣寒忽然凑近,“难道陈主任是冲着我来的?”

    陈争倏然撑起眼皮,近距离看着鸣寒那张颇有冲击感的脸。

    鸣寒自顾自地“讲道理”,“你吃过我的冰粥,念念不忘,忽然有一天,摊子上换人了。你一个刑警——虽然是文职,一查,发现我真正的工作是警犬中心的训犬员,所以……”

    陈争挡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眼皮很轻地跳了跳。

    鸣寒浮夸地大惊失色,“我臭到你了?”

    陈争拍了拍身上的狗毛,不打算留情,“嗯,一股狗味。”

    鸣寒拉起衣服嗅了嗅,不太确定,“还好吧?这是正义的味道。”

    陈争没忍住笑起来,这么一打岔,他心头郁结着的那些东西也散去不少,“那是你亲戚?”

    没明说谁,但鸣寒了然,“超哥是我朋友,我这不刚被发配到竹泉市吗?顺道去看看他,没想到就被他拉去当苦力。”

    据鸣寒说,小超人冰粉的摊主叫刘品超,和他关系挺铁的,半个月前刘品超家里临时出了点事,他就成了那个临时看摊的人。

    这话其实没什么破绽,但陈争一个前刑侦队长,听得满耳朵疑问,鸣寒是机动小组的人,驻地在洛城,怎么和竹泉市的一个小贩称兄道弟,关系好到帮忙摆摊一周?

    说不定是鸣寒的线人,又或者刘品超本身就是机动小组的成员。但陈争没说,继续听鸣寒胡扯。然而鸣寒点到为止,不说自己,却把话题转移到陈争头上,“陈主任,你们研究所好像挺闲?”

    陈争说:“看来闲职单位这个名头已经传到你们机动小组了。”

    鸣寒摇头,“陈主任正值壮年,不至于在研究所养老。”

    陈争将话题抛回去,“我看你也不该在这儿浪费光阴。”

    鸣寒“嗐”了声,“这不是犯错误了吗。”

    “什么错?”

    鸣寒眼神忽然变得狡黠,“那你呢?犯了什么错?”

    周遭安静下来,陈争八风不动,两人安静地对视。须臾,陈争站起身来。鸣寒说:“这就要回去了?”

    陈争向门口走去,“不打搅鸣先生工作。”

    去警犬中心这一趟,因为突然杀出个鸣寒,过程算不上美妙。但大约也是因为鸣寒,陈争长时间绷着的神经微微一松。这个颇有来历的男人嘴上很欠,行为也不失古怪。陈争过去是很擅长交际的人,来到竹泉市之后对谁都客气疏远,久而久之,那些负面的思绪就像是陈旧的灰尘,越积越多。嘴欠的话,只有对嘴欠的人才说得出,几天之后陈争还在回味和鸣寒那些不算激烈的交锋,琢磨出一丝乐趣。

    警犬中心的工作大约不轻松,鸣寒没再来过小超人冰粉。10月之后,天气转凉,小吃巷的小贩们开始上秋冬季节的热食,凉拌菜这种食物按理说只有夏天生意好,但小燕凉拌的生意一年四季都不错。

    陈争有阵子没去小吃巷了,这天许川找他讨论一桩案子,越说越激动,耽误了下班时间。经过小吃巷,陈争打算去买份炒饭,却见人们围聚在一起,正在讨论什么。

    再一看,往日客人最多的小燕凉拌只有一个用于占位的空推车架子。

    陈争走过去,听见人们说——

    “这都三四天了,怎么还不出摊呢?”

    “会不会是休息了?我看她春节都在摆摊呢,这么久也累着了!”

    “我知道燕子,她这么勤劳的人,就算休息也休息不了这么久!”

    “难道是出事了?”

    陈争和小燕接触不多,但记得帮她撑伞的那次,听她说过:“我们这些讨生活的,再大的雨也要出摊啊,不然怎么赚钱?我想趁年轻,把后面几十年的钱都赚了,你知道,我们这种个体户,只能靠自己养老的……”

    小燕确实不像会一声不响休息的人,陈争心里微沉,刑警的嗅觉让他嗅到一丝案件的味道。

    “你们谁知道她住哪里?”有人说:“我看还是报警吧!”

    大家议论了半天,终于有人举起手机,“我来打电话。”

    陈争顾不上买炒饭了,站在人群里,和其他居民一起等着民警的到来,其间又听到人们八卦,说有些小贩看不惯小燕,觉得她抢了自家的生意,老郑老伍还想找她麻烦来着……

    市井闲话一说就没完没了,陈争一直听到民警赶来,和物管一起朝小燕家走去。

    小燕家严格来说不算在枫书小区内部,是当初没有拆的一批老房子,后来被小区圈到了里面。老房子没有电梯,仅六层,小燕住在其中一个单元的4-1。

    狭窄的楼梯和走廊挤不下那么多好奇的居民,民警苦口婆心地维持秩序,陈争没能挤上去。不久,楼上传来惊叫,人群潮水一般往楼下挤。有看到了现场的妇人恐惧叫喊:“吓死我了,人,人都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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