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进谢家的大门更没有任何阻拦,所有人纷纷施礼。
谢柔嘉一口气来到谢大夫人的院落。
院子里亮如白昼。
怎么样?祖母怎么样?
“惠惠,惠惠,你辛苦了,快快进来歇息。”谢存礼从屋中第一眼看到她,忙喊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内室跑去,谢大夫人却堵住了门。
“谁让你这么做的?”她面色惨白说道。
“惠惠也是一片孝心,阿媛你太过悲伤了,惠惠她心疼你所以替你跳,再说她如今也成丹女了,三月三跳的这样好,可以出师。”
不待谢柔嘉说话,谢存礼就急急说道。
她知道谢存礼是最喜欢惠惠,可以说为了惠惠能不要自己的命,时时刻刻捧在心尖尖上,但对于另一个女孩子,则厌恶至极,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恨不得她去死。
只是他现在却不知道被他捧在心尖尖上呵护的其实恰恰是他最厌恶的那个。
多滑稽。
谢大夫人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能问不能说。
“你以为你三月三跳的好了,就无所不能了?”她说道。
“阿媛,你干什么呢?惠惠也是为了她祖母啊。”谢存礼说道。
“不是。”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她就是想让我们看看,她多厉害。”
谢存礼有些不高兴了。
“阿媛,我知道现在你心里难受,可是难道别人都不难受吗?惠惠她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他说道。
是,惠惠这么做是应该的,可是她不是惠惠!她不是!
谢大夫人张口,谢文兴从身后一把揽住她的肩头。
“阿媛,你快来看看母亲!”他大声喊道,用力的攥紧谢大夫人的肩头。
谢大夫人一个机灵,转身奔了进去。
谢文兴看着谢柔嘉。
“惠惠。”他神情和蔼。“你也快来。”
“对对,快去快去。”谢存礼催着说道。
谢柔嘉抬脚进了内室。
谢老夫人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已经听不到了,几个大夫围在一旁。
“怎么样?”谢大夫人急急问道。
几个大夫抬起头。
“喘息平复了。”他们说道。脸上也难掩几分惊喜。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大喜,以及不可置信。
难道这次的大傩真的这么管用?
“哎呀我的惠惠!”谢存礼激动的喊道,“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真的是太厉害了,童子们完全被驱御。我就算一直含着咱家的清神丹,也忍不住想要跟着大喊大叫呢。”谢文秀在后说道。
“那母亲是不是就没事了?”宋氏急急问道。
大夫们还没说话,谢柔嘉摇了摇头,慢慢的站在了谢老夫人身前。
不,其实,她这次,大傩失败了。
“你说什么?”谢文兴听到她的喃喃,忙问道。
谢柔嘉没有回答,因为谢老夫人已经回答了。
喘气已经平复的谢老夫人口鼻中慢慢的流出血来。
屋子里响起了尖叫声。
大夫们再次上前诊脉,摇了摇头。
“脏腑之伤依旧。”他们说道。“不过至少老夫人能走的不那么受罪。”
“母亲!”谢大夫人一把甩开谢柔嘉扑过去大哭。
宋氏邵氏等妇人们也跟着哭起来,男人则摇头叹息一声。
如今已经不是巫的时代了,那些神奇秘术也只存在书以及民众的流传中。
“惠惠,你尽心了尽心了。”谢存礼抚着谢柔嘉的头说道,“你看你祖母至少不喘了,不用活活的憋死了,也算是少受罪。”
那就是有用!至少平息了祖母的喘息,可是为什么又没有成功呢?为什么最后一刻厄驱逐而不走呢?为什么好似有人按住她的手让她无法完成整个祭祀呢?
谢柔嘉甩开谢存礼再次站到谢老夫人身前。
谢大夫人一面哭着一面用手擦拭谢老夫人流出的血,谢老夫人的嘴唇犹自喃喃。
巫之所以进行祭祀,是因为受人所托所求。告事求福,然后巫才将其意愿传达给神,所为祈。
有告有求,才有祈和咒。
但现在祈和咒都失败了。也就是说她的祈咒的并非是人的告和求。
谢柔嘉跪下来附耳到谢老夫人嘴边。
“你干什么!”谢大夫人为母亲擦拭的动作被打断,尖声喊道,伸手就要来推谢柔嘉。
“别吵!”谢柔嘉亦是尖声喊道,抓住了谢大夫人的手。
她竟然敢这样对自己!
她当然敢,她适才都敢把自己推下祭祀,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又不是惠惠。
“阿媛!慧慧也很难过。你别喊她了。”邵氏和宋氏上前劝道。
她们都对她这么好,找各种理由安慰她,那都是因为她是惠惠,可是,她根本就不是惠惠!
谢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谢柔嘉贴近谢老夫人的嘴边。
“你要什么?你要什么?”她急急的问道。
屋子里哭声说话声还有外边丫头仆妇的走动声乱乱的传来。
“安静!”谢柔嘉转头喝道。
所有人的动作一顿,里外一片安静。
谢老夫人的嘴唇喃喃。
“杜望舒。”她说道。
杜望舒?杜望舒是什么?
“杜望舒,杜望舒。”谢老夫人却只是重复着这个名字。
这就是她迟迟不能放下的执念吗?从被气的倒下那一刻,她的口中就没有停下这个名字。
谢大夫人一声大哭跪过来。
“母亲,你放心,我一定让杜望舒给你陪葬。”她哭着俯身在床榻上碰头,“母亲,你安心的去吧。”
杜望舒,是个人?是杜家的人!这就是谢家和杜家的旧怨吗?
谢柔嘉一把抓住谢大夫人。
“快叫杜望舒来!”她说道。
谢大夫人瞪眼看着她。
“叫他来干什么?”她喝道。
“祖母要见他!”谢柔嘉喊道,“你没听到吗?”
谢大夫人一把甩开她的手。
“你滚开!母亲是被他气死的,所以才不甘心喃喃。”她喝道。
“不是!”谢柔嘉亦是喊道,“祖母是要见他。有话要跟他说,所以才不甘心喃喃,快叫他来!”
屋子里的人看着对峙的母女二人都有些呆呆。
这场景似乎有些面熟啊……
“阿媛和老夫人也常常这样争执呢。”谢存礼喃喃说道。
不过那都是因为谢老夫人脾气古怪,他认为阿媛成了老夫人。惠惠成了大夫人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但没想到,阿媛还没成为老夫人,惠惠还不是大夫人的时候。这种场景就出现了。
怎么办?这次该支持谁?
“我会让杜望舒来见母亲的。”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挺直了脊背,“等母亲走了,我会让他亲自跪在母亲的坟前,一直到跪死,来了结母亲的心愿。”
“可是祖母的心愿不是这个,她是有话或者有事要和杜望舒说!快让人叫他来!若不然就来不及驱走祖母的疫厄!”谢柔嘉喊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嘴边一丝冷笑。
还驱走疫厄?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你问问。”谢大夫人伸手指着屋子里的人,“你问问他们有人听你的吗?”
谢柔嘉一怔,看向屋子里的人。
屋子里的人见她看来神情有些尴尬。
真倒霉,每次两代丹主斗气都拉他们一起搅合,得罪谁也不是。
大家的视线不由躲开。
“惠惠。你别闹了,知道你对祖母孝心一片。”谢文兴想了想说道。
谢存礼迟疑一下也点点头。
“惠惠啊,你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些事是大人和家里的旧事,你别管了。”他柔声说道。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们,谢大夫人在一旁笑了。
“你以为你参加了一次三月三,就真的无所不能,人人都要听你的吗?”她看着谢柔嘉。
“我不是要人人都听我的,我才不在乎你们听不听我。”谢柔嘉说道,“我只是要救祖母!”
“我已经给过你救人的机会了。”谢大夫人看着她。“一次就够了。”
说罢伸手拂开她。
“滚下去。”
谢柔嘉被甩的后退几步,谢存礼忙扶住她。
“你看你,好好说。”他对谢大夫人不满的说道,又看着谢柔嘉一脸安抚。“惠惠,听话啊,别闹了。”
闹,她才没闹!
“你不去,我去!”谢柔嘉喊道,甩开谢存礼冲了出去。
“惠惠!”谢存礼担心的喊道。
谢大夫人拂袖。
“来人。”她喝道。喝完这一声,声音又变的沙哑低沉,“给老夫人,更衣。”
这也就意味着,谢老夫人的丧事正式开始了。
外间族中的长辈妇人们也都涌了进来,身后的仆妇们捧着做工精美的寿衣,端着缀满了珠宝的头冠。
屋子里的哭声顿起。
谢柔嘉跑出了院子,内里谢老夫人要更衣的消息也已经穿出来了,仆妇丫头们到处奔走,在院子里撤下花红柳绿,遮盖上素白。
“给我一匹马。”谢柔嘉喊道。
但没有人理会她。
“大小姐,大夫人有命,让大小姐不要出门。”管事恭敬又不安的说道。
谢柔嘉越过他向外奔去。
邵铭清呢?邵铭清在哪里?
她奔出了门,谢家门前街道上都点燃了灯火,照的如同白昼,因为适才的大傩半城的人都被引到城外了,此时都还在城外狂欢庆贺,街道上安静无人。
难道邵铭清还在城外?
谢柔嘉抬脚向街上奔去,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一匹高大的白马出现在视线里。
马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裹着一件如夜色般墨黑的披风,披风上的帽子此时罩在头上,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下颌。
看着谢柔嘉回头看来,他并没有勒住马,反而更快的奔来,在到谢柔嘉身边时,他伸出了手。
“小姑娘,要搭车吗?”他说道。
是他!
就算到了她身边,马的速度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谢柔嘉脑子来不及多想。
“要。”她大声的说道,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男子的手。
男子轻松的一带,将她拉到马上。
“抱紧了。”他说道。
谢柔嘉伸手抱住他的腰,马如风一般在街道上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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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会行程安排的很紧凑,思路无法集中写的很慢,等我回来加更。
一更的时候感觉和大家离的好远好远,寂寥,想要大家一起搂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