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龙城西面的广阔平原上，两支大军正在进行着激烈厮杀。
散乱的阵型铺呈开来，密密麻麻的起义军士兵和后燕朝廷军混战在一起。
起义军的左右两翼，两支后燕骑兵正在凶猛冲击军阵，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事逐渐开始在朝着有利于后燕朝廷军的方向发展。
樊崇所部的汉民起义军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普通汉民，根本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仅是经历过了先前的一连串顺风仗。
可如今，与后燕朝廷军的大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经历了长时间的对战拼杀以后，这些农民军的体力和意志力开始快速下滑。
面对后燕骑兵的冲击，左右两翼的汉民起义军已渐有不支之势。
“玛德！挡不住了！”
大军左翼，卫民就是起义军的领兵将领，他一边奋力抵挡着，一边高声怒骂着。
扑哧！
就在卫民怒骂时，右前方一名后燕骑兵突然杀出，手中长槊奋力前刺，锐利的长槊直接将卫民的脖颈贯穿。
鲜血喷涌，卫民的身体直接仰躺着倒下。
这一幕惊住了周遭一众汉民起义军们。
“将军死了！”
有人低声呢喃着，有的人已经转身开始逃了。
很快，溃散之势弥散整个起义军左翼，后燕骑兵顺势突击，快速将左翼完全撕裂。
左翼的快速崩溃很快就影响整个起义军，贯穿左翼的后燕骑兵迅速朝着中军攻去。
顿时，整个起义军的军阵都开始溃散起来。
现场惨叫声和惊慌失措的逃亡声密集响起，原本还在与后燕骑兵交战的起义军将士们纷纷后撤。
中军前方，正在领兵顽强抵抗的樊崇看到这一幕脸色立时变得一片惨白，口中不停低喃着败了，若不是他身边的护卫见机得快的话，樊崇的头颅恐怕已经被后燕朝廷军的将士摘下了。
兵败如山倒！
此一战，汉民起义军彻底战败。
大军被仇尼倪带领的后燕朝廷军一路追击，被击杀俘虏者超过两万人，余下数万人四散溃逃。
是夜，樊崇带着好不容易才收拢起来的三千多起义军赶回石城，自此闭门不出，准备据城坚守。
两天后，仇尼倪带着两万后燕军兵临石城。
并州城。
军镇府衙门里，冯跋和冯素弗兄弟两人的面色都很是凝重。
樊崇所部汉民起义军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回，局势又重新对他们不利起来。
而且，情况变得更糟了。
因樊崇所部汉民起义就是在并州城外最先爆发的，冯跋、冯素弗兄弟在此事中至少也有办事不利之罪。
起义爆发以后，樊崇带着起义军一路攻破广都、石城等重镇，在这期间二人一直领兵龟缩并州城，没有对起义军的后方造成半点困扰，此举在后燕朝堂看来，颇有养寇自重之嫌。
若樊崇所部的起义军能够就此攻破后燕，或是对后燕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那冯跋、冯素弗兄弟二人自此就可高枕无忧了，或是据城自立，或是出兵扫平叛军，复立燕国。
可如今，起义军彻底失败了。
樊崇所部的起义军会战败这一点，冯跋、冯素弗兄弟不是没有想到过，而是他们败得太快了，且一战就败光了所有家底。
眼下樊崇仅带着数千起义军龟缩石城，距离彻底败亡之日已经不远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明知仇尼倪麾下有着大量精锐骑兵，居然还敢拉着人马与其正面野战，难道他还真以为自己麾下的将士是曾经的大汉雄师？”冯素弗一拳重重砸在身前的案桌上，语气中带有强烈的怒气道。
樊崇所部汉民起义军的快速败亡对他们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案桌对面，冯跋面色沉凝，没有搭话。
扶持樊崇等人发动起义这事是他临时决定的，当初下定这个决心时几乎就相当于是自绝于后燕朝廷了。
不论起义军胜或败，他们都很难再重归朝堂了。
除非，起义军能够耗尽后燕的最后一点战力。
如今，事情的进展与他们的预料相去甚远，该是想想何去何从的时候了。
沉思片刻，冯跋开口道：“那萧飒可还留有人在并州城内？”
“萧飒？兄长，您的意思是......”冯素弗瞬间领会到了冯跋话语里的潜在意思，面色迟疑着道。
“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石城那边是挡不了多久的，一旦石城告破，慕容熙肯定会让仇尼倪带兵前来并州城。到那时，你我当何去何从？”冯跋声音低沉道。
闻言，冯素弗默然不语。
他心中很是明白，兄长所言在理。
可作为一名深度鲜卑化的汉人，冯素弗对后燕国其实是有感情的，他唯一不满的只是皇帝慕容熙。
若让他就此脱离燕国，冯素弗并不情愿。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投效了复夏军，能否再得到重用也是未知数。
要知道，眼下兄弟二人麾下可还有着近四千大军。
这样一股力量放在任何地方恐怕都很难不引起他人的防备。
“素弗，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不愿意就此脱离燕国，屈从于其他势力，可我别无选择。慕容熙残暴淫虐，我们一旦放弃抵抗，你我兄弟肯定会就此丧命，家中妻小以及忠心于我们的家臣将士也肯定会被殃及。这是我绝不愿看到的！”冯跋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字一句道。
“兄长，就照您说的办吧！不过，最近一段时日，因为我们的冷落，萧飒的人已经全部撤离了并州城，就算还有遗留，我们暂时也联系不上他们。”冯素弗声音变得略微有些沙哑。
“无妨！应该是在防着我们出卖他们，只要我们放出消息，他们会主动找上门的来。”冯跋不在意道。
“好！此事我会马上就命人去办。”冯素弗点头应下此事。
说完，冯素弗就准备起身离开。
“素弗，此事不急！除了传出消息外，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马上去做。”冯跋唤住了准备离开的冯素弗。
“什么？”冯素弗留步，面露疑惑。
“据我们先前了解到的消息来看，这复夏军乃是一股汉人所建立的势力，其对汉民的需求量很大，我们若是能够带着大量汉民前去投靠，必能得到重赏。这段时间，我们在加固城防和联络复夏军的同时，还要尽可能多的收拢那些溃散的起义军将士。”冯跋道。
冯素弗眉头紧皱道：“可我们的存粮本就不多，若再多收揽大量汉民溃兵的话，一旦并州城被围，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冯跋道：“慕容熙本就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更换门庭。”
冯素弗沉默少许才点头道：“好！我会一并去办。”
冯素弗离开后，房间里就仅剩下冯跋一人。
他坐在案桌旁沉思良久后，房间里响起一道绵长的叹息声。
值此乱世，他们能做的就唯有随波逐流。
若是并州城内拥有足够的粮食，冯跋或许还会与后燕朝廷奋力一搏。
可如今后燕国内部的粮食危机都已经快掩不住了，他就算是最终能够成功夺权，最后整个后燕国还能剩下多少人。
与其如此，不如先直接投了复夏军。
从先前接触的情况来看，复夏军的粮食应该还算充沛。
若是情况允许，说不定还能接着复夏军的力量来拯救一下后燕国内的百姓。
在冯跋的心中，百姓比燕国更重要。
而且，曾经的大汉雄风也令冯跋颇为向往。
临河村外的河面上，十艘舰船排成一条长队，缓缓从北面行驶而来。
“是主公回来了！”
岸边上，玄武营的军营里有将士率先发现了船队的身影，立刻就高声呼喊道。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玄武营。
不久后，距离玄武营营地不远的亲卫营、骁骑营等也都发现了船队的回归。
于是乎，消息传回到城中以后，一众留在临河城的复夏军高层们都快速迎了出来。
此时距离于洪飞北上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时间了，起初船队还不时有消息传回，后来就彻底没了音讯。
若不是安定城、临河城、河西城三地的农田建造一直没停过的话，他们恐怕都要怀疑于洪飞已经遭遇不测了。
现在于洪飞一回来，所有人都立刻犹如有了主心骨一般，安心下来。
随着复夏军的发展重心渐渐外移，军中的各营都逐渐被转移到了临河城外，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军事堡垒。
一时间，各营云集而至，整齐的脚步声和密集的马蹄声快速在河岸边响起。
望着这一幕，才初到临河城不久的周仓和裴元绍二人皆是面露愕然和惊诧。
这位新投效的主公竟能如此得军中将士的拥戴！
为首的舰船甲板上，看到这一幕的于洪飞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离开这么长时间，心底原有的担忧彻底消散。
看样子，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所作所为还是颇得人心。
在于洪飞身后不远处，姬恒混在人群中也看到了这一幕。
一时间，姬恒心中五味陈杂。
若他在中山国也能拥有如此威望的话，乐池又如何能够从他手中成功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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