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祥一个监生出身,按照常例最高也就是能当到正八品,但谁叫这次抱对了大腿,直接越过最难的一步,实现阶级跨越成功从吏变成了官!当然赵福祥地位虽然低,但在车驾司中比员外郎还牛逼,原因无它,就因为赵福祥是阮大铖的门生。
阮大铖虽然底臭的很,但谁吃饱了撑的会得罪顶头上司?所以赵福祥在车驾司真是要风得风,想干什么都行。员外郎害怕赵福祥去阮大铖面前说他的坏话,特许他不用来上班,只有十天过来点卯就行,真是自由的很。
赵福祥知道这帮家伙不待见自己,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正好赵福祥也不想每天上班赚那几两血汗银子,所以从二月份开始赵福祥每天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业。
二月份第一批从琼州运来的武器到了,样子与船粮帮潘青订购的一样,都是朴刀的样式,只是这些刀使用的是生铁,并没有使用的钢材,不过因为海甸岛钢铁厂成熟的流水线工艺,这两万把朴刀重量、样式、锋利程度都一样,获得了潘青的称赞。
这一笔让赵福祥赚了二十万两银子,当然这些都是小钱,真正的大头是金六的白糖生意。有了杆子帮的行销网络,南洋商行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开了十家分店,基本上南直隶各个府级城市都有了分号。除了这些白糖生意也翻了三倍,单单正月一个月就获得了十万两的收益,这来钱速度可比卖武器快多了。
当然赵福祥也不会放弃北方的生意,船粮帮虽然对白糖不感兴趣,但对赵福祥运来的白酒十分感兴趣。这种由糖渣生产出来的高度白酒口感很好,在北方很有市场,所以船粮帮订购了一千翁的白酒准备去北方各省行销。
邻近三月,赵福祥终于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这时候已经春暖花开,城外的树木已经开始发芽,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赵福祥的家邻近秦淮河,看着河上的游船,赵福祥想到了那个被免官回家的倒霉二哥陈名夏,赵福祥算算时间也应该快到那个节点了,距离南明灭亡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自己也应该找陈名夏开诚布公的聊一下了!
今天正好天气晴好,原本满地淤泥的道路也已经干透,赵福祥让范建准备马车,自己要去溧水县城看看自己那个倒霉二哥。
按照后世经济学来算,溧水县城应该是全国百强县,因为溧水县是整个南直隶的冶铁中心,与广东附近的佛山类似。溧水县每年产出的生铁足有数十万斤,用来供应应天府及周边各府使用。
赵福祥坐着马车沿着官道来到溧水县城,没下轿就闻到了一股煤灰味,赵福祥估计陈名夏这个雅人也不会住在工业区内,所以也没进城,让范建去打听陈名夏的住处。
事情与赵福祥想的一样,陈名夏果然没住在城里,他的老家在距离县城十里外的刘庄镇。
刘庄这里紧靠秦淮河上游,人口有一千户左右,在两广地区能算的大镇子,但在南直隶只能算一个普通的小市镇。
陈名夏的家就在刘庄外一处庄园,陈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地主,但陈名夏的老子与爷爷都当过官,他爷爷还当过正五品知州,在刘庄这里也算是名门望族。
赵福祥来到刘府门前,只见立了一个高大的牌楼,上面刻着进士及第四个大字,下面是一个小一号的牌匾,写着癸未探花四个小字,赵福祥看到心中暗骂真他娘的骚包,怎么不把你北京上吊落荒南
逃的桥段也写上?赵福祥虽然心中腹谤,但确实是羡慕嫉妒恨。不过这可没办法,依着赵福祥的水平,就算让他在穿越十次,也考不上一个秀才,更不要说进士探花了!
赵福祥来到大门前,直接上前敲打门环,叫道:「有人吗?你家二老爷回来了!」
一会儿的功夫大门打开,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家丁,他看了看赵福祥,问道:「这位老爷,您是那位?」
赵福祥瞪眼喝道:「他娘的,我是你家二老爷!」
那家丁上下看了看赵福祥,说道:「这位老爷,我家老爷是独子,没有弟弟在世,您是那位,如果是过来骗钱的,我们要报官了!」
赵福祥没想到这个家丁这么认真,笑道:「你去跟你家老爷说,赵福祥来了,他就知道了!」
那家丁点了点头,重新关上了门,然后进去通报消息。陈家园子并不大,家丁十分钟后就出来了,他说道:「赵老爷,我家老爷说他不认识你,让你不要来打扰他了!」
赵福祥听家丁说完骂道:「他娘的,当年一个头磕在地上,怎么现在不认了?」
赵福祥说完抬腿就往里走,家丁还想拦阻,赵福祥直接伸手入怀取出与陈名夏结拜的拜帖,交给了家丁,说道:「你看看,老子能骗你吗?」
家丁认识陈名夏的笔迹,一看真是这么回事,这下他可不敢拦着赵福祥了,只好一边走一边劝道:「赵老爷,我家老爷说了不想见您,要不请您先回去,等过几天我家老爷消气了您在来?」
赵福祥根本不听家丁的劝告,直接在院子中间喊道:「二哥,小弟来了!二哥,小弟来了!」
赵福祥边喊边走,连穿了两近院子,到第三近院子的时候,陈名夏的儿子陈掖臣出来了,他赶紧行礼道:「三叔,父亲请您过去!」
赵福祥哈哈笑道:「这家伙终于肯见我了!」
陈掖臣挥手让家丁出去,自己带着赵福祥来到边上一处小院子,这里十分清净,正中的房子没有关门,陈名夏穿了一身深色袍子坐在屋中正在读书。
赵福祥走进屋中,笑道:「二哥你好悠闲,天气这么好窝在家中读书岂不浪费?」
陈名夏哼了一声说道:「赵大人怎么有空跑到我这一介平民家中来了,你不是应该在阮大铖门下听教诲吗?」
赵福祥听陈名夏这么说,知道这家伙小心眼生气了,估计是生自己没告诉他就转投阮大铖门下的气,赵福祥笑道:「二哥,复社东林党那些人什么货色也应该知道,依着阮大铖与马士英联手的实力,他们如何是对手?小弟拜入阮大铖门下,只是自保而已!不过小弟就算做的不对,但钱师不也一样吗?姜曰广他们都辞官了,为啥老师一点事没有?我就不信是阮大铖心软放过了他!」
赵福祥说的是事实,这次朝廷清洗,东林党一些大官纷纷辞官,但钱谦益与王铎却被留了下来,特别是王铎,连续上表六次请辞,但都被慰留,如果这里没有猫腻谁信啊!
陈名夏作为复社的主要成员,当然知道钱谦益为啥没有辞官,道理很简单,钱谦益向马士英与阮大铖服软了!不过陈名夏并不想提钱谦益的事情,而是皱眉问道:「你过来何事?如果没什么事情就请离开吧,我还要读书!」
陈名夏说完低头重新看书,不再搭理赵福祥。可赵福祥今天来是为了说服陈名夏的,岂能就这么走了,他让陈掖臣关上门,然后才说道:「二哥你听到江北高杰的事情了?」
二月初十那天,也是朝中阉党东林党斗的最厉害的那几天,江北传来一个消息,翻山鹞子高杰,死在了睢州,这就是南明末期最重要,也是导致了江北四镇灭亡的睢州之变。
事件的起因是史可法终于看到黄河以北
的清军防守空虚,准备调动战斗力最强的高杰部去黄河以北碰碰运气,可哪知道高杰却在睢州送了性命。
历史书上记载史可法这次派兵行动,是准备联合清军消灭李自成的部将李际遇,同时史可法与高杰都给守卫山东的满清将领豪格写信,说自己调兵并不是对付满清,而是合兵剿闯!后世很多学者也从这件事中导出史可法是个书呆子的结论。但史可法在正月初九给朝廷的奏折上已经说清楚了:「河南巡按陈潜夫所报,清豫王自孟县渡河,约五六千骑,步卒尚在覃怀,欲往潼关,未返济宁,岂一刻忘江北哉!请命高杰提兵二万,与张缙彦直抵开、睢,据虎牢;刘良佐贴防邳、宿。」
史可法说的很清楚,豪格手里只有五六千骑兵,还准备去援助多铎,这时候咱们应该派兵去虎牢关,就算不打仗也可以威慑清军。从这点就能看出来史可法并不是一点不懂军事的书生,但天佑大清,就在这关键节点,作为前敌总指挥的高杰,却死在了睢州。
弘光元年正月初十日,高杰同河南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带领军队来到睢州。镇守该地的明河南总兵许定国已经秘密同清方勾结,并且按照豪格的要求把儿子许尔安、许尔吉送往黄河北岸清军营中充当人质。
高杰大军进抵睢州使许定国惶恐不安,进退失据。他深知自己的兵力敌不过高杰,请求豪格出兵支援又遭到拒绝,只有横下心来铤而走险。他一面出城拜见高杰,谬为恭敬,一面暗中策划对付办法。
通过眼线高杰已经知道了许定国把儿子送入清营的消息,为防止他率领部下把睢州地区献给清朝,高杰想凭借自己的优势兵力胁迫许定国及其部众随军西征。十二日,许定国在睢州城里大摆筵席,名义上是为高杰、越其杰、陈潜夫接风洗尘。
越其杰劝告高杰不要轻易进入睢州城,以防变生意外。高杰一介武夫,自以为兵多势重,许定国决不敢轻举妄动,只带了三百名亲兵进城赴宴,越其杰、陈潜夫陪同前往。许定国事先埋伏下军队,用妓女劝酒,把高杰等人灌得酩酊大醉。半夜,伏兵猝发,把高杰和随行兵卒全部杀害,越其杰、陈潜夫惊惶失措,逃出睢州。
第二天,高杰部众得知主将遇害,愤恨不已,立即攻入睢州对军民大肆屠杀,进行报复,许定国率部过河投降清朝。
高杰死后,军中无主,部下兵马乱成一团。黄得功等又想乘机瓜分高杰部的兵马和地盘,双方剑拔弩张。「时人为之语曰:谁唤番山鹞子来,闯仔不和谐。平地起刀兵,夫人来压寨,亏杀老媒婆,走江又走淮,俺皇爷醉烧酒全不睬。」
到现在史可法出兵谋夺黄河以北的计划全盘落空了,他伤心备至,亲自赶往高军营中做善后工作,立高杰子为兴平世子,外甥李本深为提督,胡茂祯为阁标大厅,李成栋为徐州总兵。
高杰妻邢氏耽心儿子幼小,不能压众,她知道史可法没有儿子,提出让儿子拜史可法为义父。这本来是史可法增进同高部将士感情的一个机会,然而史可法却因为高部是「流贼」出身,坚决拒绝,命高杰子拜提督江北兵马粮饷太监高起潜为义父。
后世史学家通过这件事说史可法不懂权谋,这倒是事实,如果史可法像赵福祥一样,这时候肯定要收高杰的儿子当义子,同时将高杰的老婆邢夫人也一同收了,不!代为照顾孤儿寡母,然后将高杰手下最强的三万骑兵收编,将江北四镇重新统一到自己麾下,这才是一个合格指挥官应该做的。不过史可法为了避免党政都能将首辅交了出去,这时候出什么昏招也就不意外了。
史可法这么做看似公平合理,但既得罪了黄得功,也让高杰部下心寒,而失去靠山的李成栋等人,在清军过了黄河后根本一仗没打,直接投靠了清军,从而让清军兵不血刃的得到了好几万训练有素的
骑兵,而这些骑兵正是将来横扫南中国、屠杀嘉定、江阴的主力。
赵福祥身为兵部官员,虽然不怎么管事,但其中的详细经过还是知道的,他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边,然后低声问道:「二哥,你看这天是不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