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敬宗进入秘书院执事厅的时候,杨释迫不及待的躬身施礼道:“果然不出大王所料,苻坚小儿拒不同意联夏攻燕。”
“那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高敬宗转而朝身边的侍从道:“有请郗使君!”
不一会儿,郗超神色坦然的缓步而来。郗超其实对高敬宗也是相当不满的,原本桓温与高敬宗的盟约就是水到渠成。可是没有想到过高敬宗居然只是热情招待他一番,然后就把他凉在一边,置之不理。郗超几次求见高敬宗,都被高敬宗借口军务繁忙给推脱了。当郗超打探到高敬宗所谓的繁忙只是筹建夏国大学,郗超当时就不淡定了。
燕国以举国之兵倾力南下,高敬宗如果是废寝忘食的商讨军情,处理军务,这本无可厚非。别说三五天,就是十天半月,郗超也不会着急。只要高敬宗的局势越危险,他才会越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高敬宗居然去筹建所谓的夏国大学,那么只有两种结局,高敬宗拥有绝对的把握战胜百万燕军,当然作为熟悉军务的郗超,并不认为高敬宗有绝对战胜燕军机会。双方实力差距悬殊,更何况燕国鲜卑铁骑举世无双,鲜卑慕容部从辽东接连打败扶余人、高句丽人、乌丸人和柔然人,像匈奴人、羯人、包括东部鲜卑的宇文部、段部、独孤部、莫侯部等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就连中部鲜卑拓跋部,中部铁勒、丁零、高车等数十个部落,面对鲜卑慕容部铁骑,无一例外,全部战败。可以说鲜卑慕容部铁军是当世罕见的劲敌,而高敬宗尽管也是一个出色的人才,可是他的成军时间太短,全军将士装备与燕军也没有绝对优势,在如此情况下,高敬宗可以丝毫不担心将要兵临城下的鲜卑铁军,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高敬宗或许准备投降燕国。
郗超望着高敬宗,躬身施礼,不喜不怒的说道:“不知夏国国主招见外臣有何要事?”
杨释听得出郗超声音中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高敬宗莞尔一笑道:“本王前几日俗务繁琐,脱不开身,今日得闲可与郗使君……”
郗超毫不客气的打断高敬宗的话道:“郗某正欲夏国国主禀告,襄阳刚刚传来急讯,明主招郗某回去。所以,今日特向高殿下辞行!”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高敬宗闻言故作惊讶道:“郗使君这个时候要走,那咱们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非是搁置,实乃可行性不大。苻坚能短短几年时间内崛起,此人的手段不容轻视啊,”郗超坐下来,目光只瞥了杨释一眼就转移到烛火上,慢条丝理的说道,“关于关中之战,有几处疑点,其一,函谷关和潼关皆在秦军手中,一旦遭遇袭击,警讯烽火骤然烧起,关中秦军就会接到消息,我们断然做不到出其不意。一旦三日之内不能破城,秦军援军抵达潼关,就可以将我们西府军挡在潼关之外,到时候就会功亏一篑。”
高敬宗悠悠一笑道:“敢问郗使君,潼关和函谷关相较丰乐城警备如何?”
“函谷关秦军守军不足千人,潼关守军两千六百余人,自然不能与丰乐十数万燕军守备相比。”郗超叹了口气道:“丰乐燕军虽众,然而部署却乱了许多,所以为夏军所趁。”
高敬宗道:“郗使君,先不管潼关、函谷关秦军拥有多少,我们夏军可以将潼关与函谷关完整无缺的交给西府军,不知西府军会拿出什么诚意。”
郗超望着信誓旦旦的高敬宗,心中疑惑不已。按说秦国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加强戒备,也没有因局势骤然紧张而增兵两关。然而依靠常备函谷关之险,潼关之固,短短时间内也绝非可以一举而下的城关。早在先秦时期,秦国便依靠函谷关将六国百万雄兵拒在函谷关之外,在这个时候,氐秦这三四千兵马虽然不能硬抗夏军与西府军联军十余万人马,却可以坚持到长安援军到来。一旦秦国军队完成增援,这场战争只能铩羽而归。
看着高敬宗那张稚嫩脸,敢将晋国太后褚蒜子、燕国皇帝慕容雋、氐秦皇帝苻坚洪泽浦水寨、天下三方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已经不能拿不容轻视来形容了,偏偏这么多疑点集中到高敬宗身上,郗超也分不清高敬宗的底气是什么。
郗超轻轻叹息道“看来夏王殿下已经是胸有成竹?”
“这是自然,今日不同以往,曲本王身系百万军民生死荣辱,不由得本王不慎重。”高敬宗道:“所以,现在需要郗使君拿出你们的诚意。”
“这……这”郗超陷入了沉思。
升平四年三月十三日,月黑风高,一支燕国新附军阳谷县,泅渡黄河意图悄悄深入东平郡无盐,甚或一鼓作气南下东平、泰山。燕国兖州督护王侠抚摸着自己冰冷的腰刀,目光露出一阵迷茫。
王侠原为冉魏兖州刺史魏统的亲卫军侯,公元三五一年八月,冉魏兖州刺史魏统受殷浩使者招降,与冉魏徐州刺史周成、豫州牧张遇、荆州刺史乐弘、平南将军高崇、征虏将军吕护劫持洛州刺史郑系,投降东晋。晋封魏统为东晋安北将军,结果在三五三年殷浩北伐时,姚襄倒戈,杀死魏统,魏统之弟魏憬接替安北将军之职,统领魏统部曲,结果姚襄大败魏憬,斩杀魏憬,吞并魏统部曲。王侠不甘,率领部曲突围后降燕,成为燕国庞大新附军的一员。
自从投降燕国之后,王侠跟着燕军打过朱秃、也打杜能、打过丁娆、也打过孙元。作为新附军,他们虽然名为燕军,实为炮灰,每当遇到艰苦、残酷的战争,他们就是第一个上。出力多,吃得差,他们的特点。王侠有时在想,这个从五品督护不干也罢。可是他却不敢,因为他手上沾满了无数汉人的血,一旦弃甲归田,迎接他的肯定是死亡。望着对岸死一般的沉静,王侠扯下腰间的酒葫芦,仰起头就一阵猛灌,直到将满满一葫芦酒全部喝光,他这才猛的一挥手朝着冰冷的黄河走去。
(本章完)